​繁星｜晚饭花究竟会嘹亮地吹出什么曲调

繁星｜晚饭花究竟会嘹亮地吹出什么曲调

昨天，特意起了早，迎着清新的晨风，走路去上班。公路边，曾是建筑垃圾填平的荒芜上，有大片的晚饭花盛开着。一朵朵胭红的小喇叭，滴滴答滴滴答，开得精神抖擞。

晚饭花，也有地方叫洗澡花，是小时候见惯的草本花卉。屋檐下，墙脚根，篱笆旁，都有簇生的晚饭花。枝叶绿蓬蓬的撑开来，好像浓密的伞，花有红的黄的白的，柔软、温馨、可爱，大片的开起来，很是绚丽多姿。好像没人刻意去种晚饭花，记忆中，它就长在那里，随遇而安，朴素自然，从夏到秋，欢欢喜喜开着花。

倦鸟归林，做工的人都回了家，炊烟飘上了屋角，大丛的晚饭花安闲地开在檐下，俗世的好，都在眼皮下了。第二天早上，阳光漫过来，开了一晚的晚饭花就会收了朵，悄悄合上眼，安睡的样子。张晓风说，草花是诗。晚饭花，土得掉渣的名字连着家常俗事，诗人看不上眼，画家也不爱，可它还是热烈欢快地应季而开，丝毫不曾懈怠。草木一秋。因为懂得，所以珍惜。

晚饭花的枝很特别，长着像竹一样的节，很有骨感。夏天多台风，一些草花经了疾风，要萎在地好几天，才能慢慢直起腰。晚饭花不，经一场风雨，全当活动筋骨练了回手脚，枝杆挺拔如初。有人还说晚饭花的香是浓郁的，这纯属扯淡，简直是对晚饭花的亵渎，事实它的香味很清淡。淡而悠远，随风飘来，好像一脉细流，从鼻孔蜿蜒而入，能涤心肺。若没有一颗静心，未必能嗅到它的香。

晚饭花结的籽，起初嫩绿色，一掐，出水。老了成黑色，也坚硬，成了一颗颗小地雷。所以，也有人叫它地雷花。在《红楼梦》第四十四回中，平儿被宝玉劝到怡红院理妆，不见粉，宝玉将一个宣磁盒子揭开，里面盛着十根玉簪花棒儿，说“这不是铅粉，这是紫茉莉花种，研碎了，兑上料制的。”平儿见它轻、白、红、香四样俱美，扑在面上，也容易匀净，且能润泽，不像别的粉涩滞。顺便提一句，晚饭花书名叫“紫茉莉”，其实晚饭花和茉莉根本不搭界。

汪曾祺先生说看到晚饭花，就觉得一天的酷暑都过去了，凉意暗暗地从草丛里生了出来，身上的痱子也不痒了，很舒服。我看着花，呆呆地想，这一朵朵巧笑倩兮的小喇叭花，究竟会嘹亮什么曲调？是《小晚歌》，还是《好日子》？总之，是喜庆而欢腾的吧。

作者：阿果　来源：扬子晚报　编辑：华明玥